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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大年三十
作者 邱斌书
那是1985年2月17日，哈尔滨市南岗区卫生防疫站（以下简称区站）向市卫生防疫站（以下简称市站）报告南岗区保健路地带出现肠伤寒(简称伤寒）爆发疫情，病人数已从一周前的7、8 例剧增到32例之多，可谓十万火急。我时任市站流行病科主任，正在省里参加专业会议。市站办公室来电话令我10时前必须准时回市站开紧急会议。会上，市站潘瑰智站长首先让各有关科室的专业人员汇报了初步调查情况。流病科主管肠道病的副主任首先发言，他说尚未查到确切的可疑食品，唯一可疑的线索是病人中吃过“农研所雪糕厂的雪糕”（以下简称雪糕）人数较多，但当地群众一致否认，都说“家家都吃”，也有的说“我家常吃”...；食品科发言人也否认雪糕有问题，他强调雪糕厂及其姊妹店（餐厅）的职工在调查中均未查出可疑的病人，虽然雪糕的杂菌数和大肠菌群数都有点超标，这可能与其生产环境卫生较差有关。他还说几批次雪糕样品的细菌分离培养也尚未检出可疑伤寒菌株...；环境科发言人表示雪糕厂及其周边地区和市政自来水的水质检测都未发现问题，这起伤寒爆发和饮用水无关...；还有的专业人员提出“我看就是生活接触型传播，在调查中有好几例是经常在一起玩耍的小学生...”。最后，潘站长总结说：“疫情来势迅猛，后果难以想象，经站党委和站长会议研究决定，从现在开始这起爆发事件由邱斌书同志做总指挥，对疫情进行全面调查与处理，望各科室顾全大局，听从指挥，站领导做你们的后盾。她又强调说“1月19日，后天就是大年三十，我们必须在除夕夜前查清和控制疫情，让群众过一个安详快乐的春节”。然后，站长让我谈谈对前段工作的看法及对疫情的分析，同时要求我提出下一步调查处理的方案。我在发言中，首先肯定了前段工作中大家所付出的艰辛劳动及其所获得的各种资料，并认为这些资料无论是成功的或是失败的，对我们下一步查清和消灭疫情都是有用的和宝贵的。根据这些资料和本人多年的流行病学工作经验，我对疫情做了如下分析判断，并提出了下一步调查处理意见：（1）这起伤寒暴发疫情与饮水无关，环境科即可退出调查组的工作；（2）不可能是生活接触型传播，因为1月1日至2月15日该区共报告26例伤寒，是上一年同期病例数3例的8.6倍，而且都集中在保健路地带，又发生在不是伤寒多发的冬季；（3）我指出前段工作中，未做“病例对照调查”（即在调查病人的可能致病因子时，同时对其周围与病人在年龄、性别、生活习惯等方面大体一致的未患病人群的调查）是一重大缺欠，而且我认为雪糕是引起这次伤寒爆发的最可疑食品；（4）要求食品科要在下午3时前绘制出去年12月以来雪糕销售网点的量化图；（5）下午4时前我向站里提交《进一步深入调查处理方案》，经站领导审批后执行。这时时针已指向12时50分, 开完紧急会议大家顾不上吃饭，都按着分工各自去执行任务了。
我立即用电话联系到了区站负责农村工作的李庆会同志(已故)，向他了解离市区保健路地带约5公里的的靠山村伤寒疫情怎样？李说有5、6例，而且都吃过雪糕。我让他下午4时前完成1 比 4 匹配的病例对照调查，他表示保证完成任务。下午3时左右，从食品科绘制出的雪糕销售网点量化草图，可以看出雪糕的网点销售量与伤寒病例数的地点分布大体一致。4时半左右，区站李打电话报告了他所做的调查结果为“6/6”和“2/24”，即靠山村的6例伤寒病人都在一个潜伏期内吃过雪糕，而24名未患伤寒的配对者中在同一时期内仅有2人吃过雪糕。到此，我们可以初步认定雪糕是伤寒暴发的源头，并且要在下一步深入调查处理中验证。
2月19日（除夕），市、区站流病科、食品科、细菌检验科的近20名身穿蓝色防疫服，外着白大褂的卫生防疫人员（现已改称疾控人员），一早就深入到大约10平方公里范围的保健路地带开展疫情查源和防控工作。根据市里指令，区政府下令封闭了雪糕厂，并动员和组织保健路、跃进、哈西、王岗地区的街道办事处、派出所及委组干部上午11时前完成挨家逐户地通知和宣传“雪糕受到污染”，告戒居民和所在地区的单位职工及其家属，人人要做到“不卖、不买、不吃雪糕"的三不准要求。在卫生防疫人员和医务人员的参与指导下，上述地区各居民委、组整群抽样普查了30512口居民，其中仅有1481人近期吃过雪糕，只占4.85% ，而在确诊的112例伤寒病人中，潜伏期内吃过雪糕的人数多达106人，占94.64% ，二者差异有极显著的统计学意义。经流行病学专业人员亲自做的83对 1 比 1 配对调查结果显示，吃雪糕者患伤寒病的相对危险度是不吃雪糕者的14倍，最低是5.85倍，最高可达33.45倍（OR=14，95%置信区间为5.85--33.45，X方检验=34.57，P<0.01）。深入调查查明，传染源为雪糕厂姊妹店（餐厅）负责人任某某，任某于1984年12月25日发病(逍遥型伤寒)，1985年1月25日经哈医大二院传染科确诊并隔离治疗。任某在发病后的一个月期间，断断续续地坚持带病工作，并引起雪糕厂两名工人感染轻型伤寒（亚临床型），也就是由他（她）们排出的伤寒杆菌致使雪糕受到污染。在112例病人中，血清学确诊的95例、血液培养阳性的8例、骨髓和粪便培养阳性的各1例。其中5株伤寒杆菌嗜菌体分型均为E1型。这次食源性伤寒爆发还引起了南岗区其他7个街道办事处所辖地区以及道理区、动力区、阿城县（区）、黑龙江省集贤县、河北省涉县的25名吃雪糕者发病。
在深入调查处理中，2月19日，大年三十上午，区政府下令封存的雪糕有300余箱，每箱50只，共计有一万五千余支，其中大部分已销售到居民家里储存，以备春节期间食用，后被全部销毁。按现场调查数据推算，雪糕厂每出售100支雪糕，就能引起8.13人发病，这一万五千余支受污染的雪糕若被居民食用，春节期间将会多发生伤寒病人一千二百余例，其后果之严重，令人难以想象。
编撰于作者80寿辰 2014年5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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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22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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